抛果
晚饭花开
棉花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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抛果

浙江浦江 朱耀照
 

我家庭院众多树中,抛树(学名文旦)最高大。它四季常青,叶黑如墨。待到秋天,一根根细长的果柄垂挂下大小不一的果实,煞是好看。这些果实大如足球,小如皮球,始为青,后为金黄,一天一个模样,怎么看都不厌。抛树为妻子在新屋造成那年所买。刚入园时,仅碗口大小,略显青涩。与周围的桂花、石榴不分轩轾。但没过几年,便遥遥领先,树干粗大,树冠已盖过二层楼窗,东边大肆侵入邻居领地,有时不得不斧锯修理。

抛树结果很迟。冬天移栽,到第二年没有果实。妻子想:是伤了元气,第三年总该结果了吧!可还是颗粒无收。最终妻子以为是水土不服,绝望了。第四年初夏,外甥女住在我家二楼。她很少下楼,闲着无事,时不时地放眼窗外。一天,她笑着对我说:“你家的抛花开得那么盛,今年要大丰收了!”我与妻子忙跑出去看。果然,一串串白白的花,在绿叶丛中闪烁。

此后,似乎每天,我和妻都要去探望一下抛树。抛树似乎很不在意主人的关注,每天都撒下一些青豆般的果子。几天时间,便是满满的一地。失望之余,细看枝叶,见还有一些果子长得很大,不免有了安慰。它们大如乒乓球,如皮球,青皮上还有几点凹陷。最终不负众望,顺利成熟。到了冬天,我爬上树,将它们一个一个摘下。品相好一点的放在餐桌、电视柜和茶几上,金光闪闪,香气四溢。其余的,堆在地下室,准备一个一个地吃掉。

“吃抛果了!”当天,妻子拿出一个,让我剥开。我先用菜刀将厚厚的皮划成几块,再用大拇指一块块掰开。稍一用力,果皮便喷射出绿色的汁液。汁液溅满砧板。整个厨房弥漫着浓郁的清香气味。分开果囊,剥开像塑料纸一般的薄膜,里面便是长而膨胀的丝丝果肉。放在嘴里一尝。一个字,酸。纯正的酸,像柠檬一样。这种酸,足以让人终身难忘。我不觉流出泪来:怎么还是我小时候熟悉的味道!

母亲四十岁生我。在我模糊的记忆里,她从没有年轻过。我七岁那年,母亲因过度的操劳生病了。早晨起来,脸会莫名其妙地浮肿起来,有时眼睛都睁不开。卷上裤腿,用手指在腿肚子上一按,就会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,过了很长时间才能复原。下水以后,程度更甚。母亲看过许多医生,吃了许多很黑很苦气味难闻的中药。吃完的药渣一堆堆丢在路旁,路过的人远远也能闻到一股独特的气味儿。她还拔过火罐,我亲眼看见从她背上吸出许多黑紫的淤血。可这些效果并不好。后来,不知是谁说的,这种像鼓胀病的,吃一些下气的水果便好。最好的水果,当仁不让是抛果。

山里没有抛果。为此,母亲整天皱着眉头。后来,家里竟常有抛果出现。它们,是母亲家住外乡的亲姐妹或家人带来的。母亲见了非常开心。好肉好酒热情地招待这些感情深厚的亲戚。待客人一走,就掰开抛果不顾一切吃了起来。虽然这是治病之物,但母亲并不遗忘身边一个贪吃鬼的存在。他正抬着头望着母亲的手和嘴巴,喉头一鼓一鼓的,直涎口水。

“酸苦中有些许甜味,我喜欢!”我接过母亲递来的抛囊,吃得非常开心。完了还不忘舔一舔手指,让粘在手指上的汁液一点不漏地进入肚子。

“这孩子不怕酸!”母亲非常惬意地望着我吃抛果的那副贪婪的样子。她舍不得儿子受馋虫折磨。每当家里有抛果,她几乎分一半给我。有时,邻居看见了,会心疼母亲,忍不住对母亲说:“小孩子,多吃少吃没有关系的。你身体要紧!”母亲笑了笑,依然故我。

不知吃了多少抛果,母亲的病果真一天天地减轻,除了不能下水田干活外,其余一切无殊。我也在品味人生酸甜中渐渐长大起来。

一伞绿荫在庭院一角静默着,抛果的芬芳却整年散布在屋里的各个角落。深秋,望着一树金黄,我常常想,如果母亲还活着,她见到救命之果就在庭院,伸手可摘,该是如何惬意而笑声爽朗呢!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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